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谕爱千年·凝泪成华【下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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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刃X灵珑，最凶悍的灵珑小萝莉，最有江湖味的天谕世界。】
【夜雪成诗前传，也可独立阅读。】
【不喜勿喷，触雷绕道。】
【字数预警，上篇八千，下篇八千，全文一万六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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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星纪帝都，颜霓和柳夷光正疾步走入未央皇殿。来到御座前时，她们刚想行礼，就被玄极打断：“不必多礼，汇报情况。”
“是。武宣弘在砥石城的同党已一网打尽。柳震言院长向帝国发布了肃清令，武宣弘将孤立无援，再也无人胆敢助他。”柳夷光话音落，颜霓立刻接道，“末将也将武宣弘在苏澜城的同党一举抓获，目前帝社军仍在苏澜郡附近搜捕漏网之鱼。”
“很好。”玄极颔首，“那么现在，龙将柳夷光回归砥石城继续镇守雁回，虎尉颜霓——”
“陛下，恕末将失礼！”颜霓跪了下来，“凌会长和其雇主在平海镇苦战，请允许末将率兵前去支援他们！”
“嗯，我正有此意。镇外已有帝社军驻扎，你可以直接抽调指挥。”玄极似乎是料到了颜霓会有如此举动，将一卷神行千里轴递给她，“这段时间你就留在平海镇善后，如有需要，派遣部分凌天阙精英协助帝社。”
“是！”颜霓感激地再向玄极行了一礼，与柳夷光互别后，便立刻飞奔着冲出了未央皇殿。柳夷光向玄极告退，也转身离开了皇殿。
屏风后的内席上突然传出一声轻叹，玄极闻声走下王座，看见翊国公正整对满桌大鱼大肉皱眉。玄极拿起筷子，尝了两口，又不解道：“皇室御厨的手艺精湛，可国公还是食不下咽？”
翊国公点头：“还没徒弟做的小菜好吃。”
“等这件事结束之后，让你徒弟搬进翊府，天天给你做你喜欢吃的。”
“你说得倒是轻松。”翊国公脸上露出明显的焦躁神色，“这毛头小子能不能活过今夜，还是个大问题哪。”
玄极笑，夹起一片银月刺身，递到翊国公的嘴边，“那你还给他写信？”
翊国公一时语塞，只好乖乖张嘴，吃掉了那片刺身。
当明月挂上竹枝，平海镇里一幢小墅就热闹起来了。张灯结彩、客往礼来，喜庆非凡。可这样的气氛没持续多久，现场就一阵鸡飞狗跳，家丁匆忙跑进屋来报：“大人，有人闹事！”
“谁？”锦衣华服的家主面无惊澜地刮了刮茶盏，他旁边的黑衣男子露出了饶有兴趣的表情。
“那人背着把大剑，似乎是光刃剑士，他说是来屠武宣全家的……他……”
家丁话音还未落，一团黑雾就笼罩了他，瞬间抽光了他所有的气息。那黑衣男子活动了一下戴着尖锐长甲的手指，声音像是从地狱深处飘来：“武宣弘，放心去吧，我定会助你。”
——武宣弘走出大堂时，那个背负巨剑、身穿银甲的少年正收拾了最后一个阻拦他的家卫，将剑上的血污挥落。见武宣弘出现，少年指剑向前、声如洪钟：“老贼，我来取你性命！”
“你这小子倒是有趣，竟有能力撑到现在。”武宣弘不怒反笑，“报上名来，本将可以考虑给你立座坟。”
“白如刃！”少年在应答的同时，周身燃起战意之力。
“哦——原来是你。”武宣弘摸摸胡须，“这么说，你是为了替你养父母报仇才找上我？”
“你这六亲不认的恶鬼，武宣弥是你亲妹妹啊！”白如刃激动道，“就算她没有嫁给你指婚的人，而是跟了一个山贼，你就把她赶尽杀绝？”
“呵，不过是一个跟山贼有染的愚笨女人，我把她指给刘家公子算是仁至义尽！”武宣弘漠然回应，“谁知她竟敢违逆我，还养了你这不知从哪来的小鬼，当真给我武宣家丢尽了脸面！”
“看来，多说无益——”白如刃凝气聚于剑上，甩出一个凌厉的旋风，“今日小爷取你狗头，告慰爹娘在天之灵！”
院外，闻讯增援的武宣家卫都被打翻在地，痛苦抽搐。一个身着淡粉衣裙的女孩站在中央，所向披靡。她掏出时钟，又看向后方的大宅，转身入门中。
院内，白如刃释放了那道裹挟着雷电的剑气旋风后，又一个箭步奔了上去。武宣弘被旋风困住，借破月之势冲出风眼，却正好被白如刃一刀撂倒。白如刃迅速抽出双刀，破影无常，狂杀四方。武宣弘定睛怒视，找准他的真身后，蓄力一刀竖劈下去，斩中了他高举的剑。白如刃朝后一跃，回身释放破空之斩。武宣弘再抬剑跃起，将白如刃击倒在地。白如刃灵巧地翻滚躲开，千钧一刻，猛划出一道凌厉的剑影，武宣弘的腰部顿时漫起红色血晕。
这个在无数情报中都只有三脚猫功夫的少年，在此时却凶悍得像一只猎豹，每一招都衔接得无懈可击。
武宣弘开始认真对待这个年轻的敌人，飞身向前，甩转双刃，密布的刀雨切在白如刃身上溅起血花。白如刃皱眉，又迅速抽出巨剑进行格挡，同时震发一股雄浑的剑气。武宣弘一个不稳，步伐微颤，白如刃抓住时机，抡起大剑疯狂地旋转起来。武宣弘心下一惊，立刻发动山之力，勉强挡住这死之旋风，却还是被击飞了老远。
第一回合结束，白如刃身后响起一阵铃铛声，他身上的伤口被一团绿光治愈，是凌小蓓来了。
“你小子的招法……”武宣弘拭去嘴边血迹，“……你是隐巅徒弟？”
白如刃不说话，发动战意决，继续执剑扎步。
“呵，就算你不说，我也能料到。”武宣弘冷笑，“所以常年以来，玄极是通过你来获取我情报的吧？拢不住臣心，就想找些来路不明的江湖方士来圆场，当真是可笑！云垂的实权都掌握在贵族手里，他不过是个无能的君主，竟也想通过一己之力逆转局面？”
“闭嘴！”凌小蓓怒了，“吃里扒外的老东西，有何资格诋毁陛下！”
“什么啊，臭小子，”武宣弘听罢大笑，“我和你之间的恩怨我们来清算，何苦再添个小姑娘来替你垫背？看来翊国公真是收了个好徒弟。”
“时至今日，你气数已尽，竟还笑得出来？”白如刃冷道。
“——二对一可不公平，让我也加入战局吧。”
天空突然传来一个男声，武宣弘的伤口随之愈合。一位身披鸦羽黑甲、长发流泻如墨的男子一跃而下，像死神的使者降临大地。
“此等小事不必惊动东方先生，这两只蝼蚁由我来处理便成——”武宣弘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那黑衣男子饶有兴趣地看着白如刃，狭长的眼中发出雄鹰看到猎物的光，“你叫白如刃是么？记住，我名为东方慎邪，是将你击败的人。”
说完，他挥动镰刀，紫光流动间，数只漆黑的骨爪破土而出。凌小蓓推开白如刃，自己也跳到一旁去。
“这招我听说过……”凌小蓓惊道，“你是流光弟子？”
白如刃却没有惊讶，举剑挡住了他另一波攻击：“我知道你，东方慎邪。传说中流光门派的宇文觉，寻找各种具有奇异灵魂波长的活人来作为标本，妄图通过这些惨绝人寰的试验求得神性的秘密。皇室和怒鳞已经联合肃清了怒鳞林部，宇文觉也落荒而逃，像你这样的无耻之辈竟也想再掀风浪？”
“不要和我把那个疯子相提并论。他追求的不过是肤浅表象罢了。”东方慎邪冷笑，“倒是你，很有趣。不如你来做我的实验品吧，我能让你变得比现在更强。”
“令人作呕！”白如刃抬手就扫了一个破空斩过去，武宣弘冲身上前替东方慎邪挡住攻击。而凌小蓓也迅速进入状态，对抗东方慎邪诡异的招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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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所周知，云垂帝国中有六大门派，分别是圣堂、光刃、玉虚、炎天、灵珑、流光。
圣堂主守护初心，坚稳如磐，力量源于黄帝；光刃主捍卫荣耀，迅疾如霆，战意源于白帝。玉虚以鸿蒙星辰为尊，灵珑以万物自然为本，炎天则将火之元素重新定义，铸造了超越时代的钢铁传奇。
而最后的神秘门派，能够制霸灵魂的流光，却一直是个深邃的谜题。
在这个世界上，人心意志也好，岩中矿物也罢，都是可被探知的存在。唯独那些不靠任何药物、只凭施展法术便能实现的治愈与疗伤，才是少数人掌握的、来自于天神的特权。所以灵珑和流光在习武者中少之又少，若是优秀之人，更是凤毛麟角。
如今，在平海镇，一场灵珑与流光两大翘楚的对决正在上演。但情势却不乐观，凌小蓓毕竟年轻，不敌东方慎邪那般身经百战；而白如刃更是如此，面对正当壮年的武宣弘，他从一开始先发制人，慢慢变成了被动防守，而现在，他只唯有以剑撑地，才不至于狼狈倒下。
——如果我输了，那便是输在年少轻狂。
凌小蓓搀扶着白如刃，心中不禁想，自己于灵珑六年，又在外打拼两年，所有实战经验都源于同门切磋与佣兵生涯。而白如刃，他为了快速提升实战能力，只和隐巅苦学三年，之后便独身入世漂泊江湖。
但那又如何，武宣弘是帝社龙将，率千军万马，于阵前冲锋，许多载入史书的战役他都曾参与过。或许在他眼中，白如刃所有的奋斗，不过只是小打小闹；而东方慎邪，虽不甚了解，但他纵法之术何等精妙，这绝对不是朝夕可成的。
真不甘心啊，这种只有年岁才能赋予的优势，该如何打破？
凌小蓓死死咬住下唇，几乎要把它咬出血来，白如刃感觉到她的手在颤抖，便拍拍她的肩，而后再次举剑，指向敌方二人：“今日，必定拼个鱼死网破！”
武宣弘不语，只认真迎战。他其实也伤得不轻，甚至感到有些惊讶，这乳臭未干的少年，竟有能力将他击伤。但令他更加感到愤怒的是，之前预留的后备援兵竟一个都到不了，原本答应会帮助他的东方慎邪，非但没有全力以赴，而且还很心不在焉，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白如刃身上。
武宣弘明白了，玄极和隐巅早就设下了捕杀之阵将他和同党一网打尽，他现在已孤立无援，就算杀了眼前二人，也插翅难逃。而东方慎邪也对他失去了兴趣，转而打起了白如刃那厮的主意。
东方慎邪是魂界女王的亲传弟子，为人攻于心计，而且实力极强，吸引他与武宣弘结盟的，无非就是武宣弘的灵魂。东方慎邪在武宣弘身上研究他想要知道的东西，武宣弘则从东方慎邪之处获取强化自身的奥秘，两人从一开始，就是互相利用。
自玄极继位以来，武宣弘就萌生了篡夺皇位称霸云垂的野心。与东方慎邪合作，他并非料不到这个男人将会对他加以控制，但他更害怕的是肉体的衰老，终有一天连筷子都拿不起来。所以，唯有借助灵魂之力，才有可能枯木逢春。力量给了他巨大的诱惑，所以他才愿意以身试险。
——如果我输了，那便是输在与虎谋皮。
武宣弘心想，看着眼前再次冲锋上前的白如刃，便以退为进，侧闪着躲避，旋即又挥起巨刃破空斩出剑气。东方慎邪燃起紫色鬼火，阻止白如刃的迅猛突击。但白如刃没有停下脚步，只是重复着破影与狂杀，身上已经被烧得焦烟四起也似乎毫无痛苦，这让武宣弘感到了异常。没等他细想，就突然感觉到足底一沉，四周响起一片鱼跃之声。再看白如刃，他的身上爆出层层血花，这时武宣弘才幡然醒悟，大难将至。
光刃剑士，非到万劫不复时，绝对不用血绽决。他这是要与敌人同归于尽？
但这怎么可能，他已无招架之力，难不成他从隐巅那里学会了举世无双的神技——
一旁的东方慎邪也诧异万分，刚想上前帮一把，左手就突然被一发子弹击中，魂器被震落在地。
而这时候，白如刃眼射红光、高举利刃，裹挟着一身淋漓的鲜血之风，呼出了毁天灭地的无双之名——
“千刃——散浮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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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瞬间，天地失色，数道剑光在虚空中画出五芒星的图腾，像冥门鬼犬粗蛮的撕咬，像地狱判官仓促的笔迹。凌小蓓睁大眼睛，捕捉每一个瞬间，她看到白如刃如同断翅的蝴蝶，似乎被沉重的剑刃牵动着飘摇，但事实并不是如此，血绽决于白如刃而言，如久渴之人痛饮烈酒——此刻的他，心神狂乱，唯一保留的意识便是杀戮。
挥刀，旋转，举刃，跳跃，他每一个动作连贯起来看，就像一支精妙的羽神之舞。
——传说遥远的异国有一位神祗，他只在战场上出现。尸山血海中，他一旦起舞，世界便迎来了终结。
星芒消逝，四周炸起冰蓝的剑气之爆，把凌小蓓都给掀翻了出去。她收回脑子里漫无边际的联想，赶紧爬起身，冲进烟雾里，首先看到的是已经被斩成碎块散落一地的武宣弘，接着看到的便是檐下蜷缩成团的东方慎邪。凌小蓓抬手放了一只青鸟过去，东方慎邪痛呼一声，从楼梯上滚了下来。他全身都是刀口，正汩汩地流着血，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凌然盛气荡然无存。
确定敌方已无还击之力，凌小蓓这才跑到昏迷的白如刃身边。他本来就伤得很重，又释放了血绽决，她更是不敢移动他，只能先小心地探清他的脉搏。确定他还留着一口气后，她拼命晃动铃铛、施展起治愈之力，希望那萦绕的生命之光能唤回他几乎没入幽冥的意识。
“白如刃，你醒醒啊！看见桥不要过，看见美女不要勾搭！”
凌小蓓话出口时才发现自己声音在打颤。如此不着边际的话，连一旁重伤的东方慎邪都忍不住笑出声。
“笑什么笑，死一边去！——”凌小蓓破口大骂，手却突然被摁住。她低下头看去，是白如刃醒了。
“别摇了……铃铛声……好吵……”
凌小蓓喜出望外，赶忙把铃铛放下。白如刃还虚弱得连话都说不完整，只好举手示意凌小蓓将他翻个身，然后从胸口掏出了一个小小的挂坠，放在她手里。
“拿好它……这是我……最珍贵的东西……”
“最珍贵的东西？这时候才想起要把遗物交给我，我才不会收呢……”凌小蓓虽然嘴皮很损，却还是乖乖拿起来看。那是个用云杉古木精雕而成的东西，上边绘着凌家家徽，家徽之下，写着一个小小的字——“芝”。
凌小蓓语塞，睁大了双眼，满脸不可置信。白如刃握了握她的手，话语很轻，却很清晰：“对不起。我的亲娘，叫凌小芝。”
——我的亲娘，叫凌小芝。
凌小蓓顿时感觉像有道雷从头到脚劈下来，那种震惊不亚于亲身承受一次千刃散浮华。这个瞬间，世界在她眼中变得一片模糊，她看不见东方慎邪趁机逃跑，她听不见颜霓匆忙的脚步声，她只看见白如刃缓缓闭上的眼睫就像乌鸦的垂翼，只听见自己滚大的泪珠打在他脸颊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明明不相信一见钟情。
但她还是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哭得山林里的群鸟都惊飞远去。
她从小到大，没这么哭过。
也没这么伤心过。
平海镇开始下雨。淅淅沥沥，飘飘渺渺，深山的积云时不时漏出几声低沉的闷雷。
凌小蓓安静地坐在原地，手里握着那染血的挂坠。颜霓在她身边放了一把油纸伞，接着去指挥帝社士兵清理战场。等一切结束后，又回到她身边。
“你要是真的喜欢他，就跟他在一起吧，什么都不要管了。”
“不行。”凌小蓓摇头，抓住了胸口，“我这具身体，就是最好的警示……我不能重蹈覆辙。”
“……”颜霓沉默，蹲下身来，擦了擦她脸上的水珠，“那就赶紧把他带到平海镇驿馆去，再这样受凉，恐怕真会死。武宣弘的事柳夷光将军和我料理得差不多了，陛下和翊公那头也一切顺利。阿堂已经去追捕东方慎邪了，整个平海镇都是帝社的士兵，你们……就先在驿馆安心睡个好觉吧。”
“太棒了。”凌小蓓苦笑，“以前师父问我，可有心中所爱的人、可有想要守护的人，我一直回答不了她的问题，但现在我总算是做到了吧。”
她温柔地把白如刃被水打湿的发梢撩开，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头，露出了她以为她这辈子都不会有的表情。
“谁说爱意和守护一定要给予恋人呢？他孤苦无依多年，最后能够找到我，算是苦尽甘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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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如刃在梦中回到了过去。
他出生在砥石城，温文尔雅的爹教他精读神语书院的典籍，英姿飒爽的娘教他驯服不归之地的野马。本来一切平静美好，但北狼军的铁蹄，踏碎了他的生活。他亲眼看着爹和娘相拥一同跳进火海，而他则躲在难民运粮的车里逃过一死。可天有不测风云，他竟半路遭人发现，被无情地丢入山谷。还好他命大，只摔了两下，就挂在了崖壁一棵枯枝之上。而枯枝之下，是累累白骨与堆堆腐肉。
拾荒的山贼发现了他，小心翼翼把他救起，一路兼程带回山寨，花重金买药，请医师救他，待他一如亲生儿子。可白如刃仍放不下仇恨，因为让他永生难忘的是，当时只因车主原是富豪，一时交不出更多通行费，才被勒令丢弃大部分行李，白如刃就是这样被发现的。而那一日将他丢入山谷的，是一名帝社将军，人称龙将武宣弘。
很快，山贼凭着在砥石城乱葬谷搜来的横财发展起来，不久便率了小队，抢了心仪的姑娘。那女子似乎与山贼两情相悦，明明是大家闺秀，却愿意随他上山做压寨夫人。她温柔美丽、知书达理，初来乍到，就颇得人心。所有人都喜欢她，白如刃却正相反，因为她冠着和那将军一样的姓氏——武宣。
“阿刃小少爷，我叫武宣弥，从今天起就是你的养母了。”那一日初晴，武宣弥拿着亲手缝制的布偶，递给白如刃。
“我才不要呢！”白如刃拍掉那只布偶，转身跑了。
但白如刃的脾气闹不了多久，所有的小疙瘩和小摩擦全都在武宣弥的悉心照顾下消散殆尽。她教他识古文，山贼教他习武，他和新爹娘相处得和乐融融。但在白如刃心中，那股仇恨之火仍然在灼灼燃烧，他希望有朝一日，能上战场杀敌、为亲爹娘报仇。
可似乎天不容他安生。在他十五岁生日那年，武宣弘率兵肃清各郡山头，他干爹和武宣弥在混乱中被双双斩首，而白如刃，在屠山前他干爹把珍藏的翅膀拿出来，让白如刃带着它从后山小道趁乱逃走。白如刃拼命地飞，不知道飞了多久，一直飞到苏澜城外，一座奇怪的山巅上。
那座山巅别有风色，云缠雾绕中看去，就像一座世外孤岛。山上有一滩清池，一尊蛙像，一株花树，树下坐着个男子，金发紫眸，正在垂钓。当时白如刃已精疲力尽，再也挥不动翅膀，就直接一头扎进了水里。沉没之前，他看到鱼群四向奔逃，那男子惊得站起身来，连鱼竿都掉了。
“阿青，你快出来管管，”金发男子高声道，“这不知道打哪来的混小子，搞脏了我的池水，还吓跑了我的鱼！”
后来白如刃才知道，这个金发男子就是云垂翊国公——隐巅。
隐巅其人非常神秘，白如刃都不甚了解。他只知道，隐巅是数年前玄极、望月、小洛、秦少师四人千里迢迢从澹海谕岛带回来的。没有显赫的家室，没有卓著的功勋，只在云垂皇室的某次会议上露了一次脸、亮了件宝物，就封官加爵，当上了国公。如果有何事请他决断，那么这一定是件大事；如果有哪场战役需要让他上阵，那么说明云垂一方有惨败的危险。
翊国公，是云垂皇帝背后的王牌。而白如刃，则是帝国王牌的亲传弟子。
“……我昏迷之前，还听到师父和另一个人抱怨说我弄脏了他的水。我心想完了，要是倒霉碰上哪家跋扈的贵族，就直接把我绑了交给武宣弘了。可没料到，几天之后，我全身伤愈醒了过来，师父守在榻边，睡相特别狼狈，手里还拿着没批完的奏章。”
平海镇驿馆，窗外雨蒙蒙，山色水光交融在一起，万象万物都辨得不明。屋内，白如刃半靠在竹床上，正给凌小蓓讲着往事。
凌小蓓听完，欣慰地笑了：“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当初我的父母也以为凌家必将在这一代败落，但现在凌天阙上下都承认他们是凌家的后裔。所有的新人，入凌天阙之后的首要一件事，就是到议会厅通读凌家史——凌家以另一种方式延续了下去，这也是我当初构想的最好愿景。而且，虽然我姐姐们生来非疯即傻，但她们都因祸得福，我替她们寻到了如意郎君。现在，她们的孩子，一个在圣堂、一个在光刃，算是替我圆了当年的梦想。”
白如刃也笑：“当年玉虚掌门预言，凌家有福，我现在算是明白了。凌家的福气就是你啊。”
凌小蓓被夸开心了，这才从背后掏出一封羽纹密信和一只檀木礼盒，将它们递给白如刃：“喏，你救命恩人给你寄的东西。”
“什么？为什么现在才拿出来！”白如刃激动，又咳嗽起来，凌小蓓连忙起身给他顺气，“要是我早早就给你，你还会这么听话，把身世都讲给我听？好啦好啦，赶紧看吧，翊国公给你写了什么？”
白如刃迫不及待地撕开信封、打开盒子，瞧完之后，笑得那是前俯后仰。一不小心扯到还未痊愈的隐伤，又是疼得龇牙咧嘴。凌小蓓数落他两句，伸手夺过盒子和信封，看到盒子里装了一件白锦紫缎的环佩九霄袍，而信笺上只有两句话：
逆徒！两年零三个月没来看师父了！师父要喝竹叶青！师父要吃盖浇饭！师父要尝清蒸娃娃鱼！
对了，你老早就想要的环佩九霄，我让小玄在馈灵工商买了。穿着这件衣服，快点回国公府！
“哈哈哈哈，看不出来，翊国公居然是这样的人。”凌小蓓读完后也忍俊不禁，“这样吧，等你身体再好些了，我托人送你去苏澜城。”
“不了，我不等了，我这就去。你再给我摇两下铃铛，我绝对会生龙活虎的。”白如刃翻身下床，“想不到人生目标完成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打桃浆给师父酿酒，我还以为我会迷茫好一阵子呢，结果现在看起来是闲不下来喽。以后要是有机会，你和我一起回砥石城吧，该给爹娘扫墓了。”
“那肯定的。我护了你周全，还帮助你报仇雪恨，三姐会为我们骄傲的。”凌小蓓拽住他的袖子，“不过，你以后总要有个去处吧，干脆加入凌天阙怎么样？”
“师父叫我回国公府，摆明了是要我和他同居，我怎么可能拒绝呢！”白如刃笑了，刮刮她的鼻尖儿，大摇大摆地走了，“我去洗漱了，凌天阙会长，有缘再见啦。”
“什么啊，你别跑，给小娘等着……”凌小蓓追了出去。
小轩窗外，云销雨霁。阳光刺破苍穹，照过碧竹林、照过三生树，最终落在那只精致的檀木礼盒上。
盒中的环佩九霄，千针万缕，慢织细缝。犹如命运的脉络，无相亦无色，却纵横万里，无人可逃脱。
——你命里的缘与劫，又会是谁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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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一：“传说遥远的异国有一位神祗，他只在战场上出现。尸山血海中，他一旦起舞，世界便迎来了终结。”此处引用的是印度神湿婆天。传说中湿婆天是创造与毁灭共生的神，他的舞蹈名为宇宙之舞。起舞时，可创造新生命，也可毁灭世界，几乎无人能打断他的舞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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