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枫之心
【一】
我出生在枫叶正红的季节。
我第一眼看到的景色，便是一片片血色的红叶，从窗口铺天盖地飞进来。随后涌入眼帘的是，两个人。
一个男人，一个女人。
男的英俊潇洒，风度翩翩。女的温柔如水，美丽非凡。他们手挽着手，微笑着看着我。
“这是我一生的骄傲！”男人看着我，说道。
他像是在跟我说话。
虽然那时还不太明白他所说的话，但是他看我的眼神让我觉得很舒服，那是一种十分温暖的感觉。
于是，我对着他笑了。
我叫做汐龙儿，是那个男人做的会跳舞的傀儡，之所以叫龙儿，大概是因为在这片夏大陆，每个人对祖龙都有着莫名的虔诚和仰慕，然后随汐颜的族姓。
他叫做秦吝，是云垂第一的能工巧匠，也是炎帝的后人，只是他不喜欢凡俗纷扰，和妻子汐颜隐居在这沁枫别院，所以知道他的人不是很多。他不轻易为人做东西，但是，从他手里做出来的东西，无一不惊世骇俗，让人叹为观止。听说那祖龙雕像便是出自他的巧手，当然我还没有眼福去一探究竟，是不是真的那么稀奇。
表面上看，我和常人无异，但是秦吝说我缺少一种叫做“心”的配件。我好奇问他，“为什么你不给我把心装上呢？”他叹了一口气，对着汐颜重复我的问题，说：“为什么不让我把心给她装上呢？”汐颜用她白皙美丽的双手轻轻抚摸我的长发，淡淡一笑，道：“她只是为了跳舞而生，何必让她的人生过得那么复杂呢？”秦吝不解道：“复杂？怎么会呢？要是安上了心，她可就是十全十美了啊！”汐颜低着头，“有时候傀儡有了感情，并不是一件好事。”
秦吝不懂，但是汐颜的话他一向都是听的。我自然更不懂，不过我也不想明白，汐颜说的对，我天生就为了跳舞。跳舞，是我最大的乐趣。别院中的淙淙水流，树叶沙响，都是我最好的舞乐。秦吝和汐颜经常来看我跳舞，我喜欢看他们看着我微微笑的样子。而别院中的元狸们也是我的忠实的观众。它们都乖乖地坐在地上看我舞着，一动也不动，偶尔发出快乐的哼哼声。我可以从清晨直舞到黄昏而不知疲倦。这样的日子让我觉得十分满足。要不是那天的到来，我会以为这样的日子将持续到永远。
那天，别院来了几位不速之客，他们说要接我走。
这时我才知道，我其实是秦吝应一住在苏澜姓甄的大户人家的要求所做的傀儡，所以这个甄老爷才是我真正的主人。从我诞生开始，我就注定要离开这里，而我却曾经天真以为我们三个会一直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二】
我来到了甄老爷的家。第一次表演我就让他惊喜不已。那是一个盛大的宴会，我让所有的舞女都黯然失色，连苏澜舞王都自愧不如。乐师们忘记了弹奏，侍女们忘记了打扇，连客人们都忘记了鼓掌，他们都惊异地张大嘴巴，呆呆地看着我。短暂的寂静之后我就获得了雷鸣般的喝彩，甄老爷兴奋的满脸通红，连声说要好好地打赏制造我的秦吝，吩咐几个家丁将一大箱黄金送给我那沁枫的旧主人。看到甄老爷如此兴奋，我也很高兴，于是我一直舞着，直到曲终人散。
从那以后，甄家夜夜笙歌，四面八方的富商大贾纷纷来一睹我的舞姿。不过我丝毫不觉得累，不管什么时候，只要音乐响起，我便翩翩起舞，为客人奉上世间绝美的舞蹈。
转眼已是秋天，宴会开始渐渐地少了，我也渐渐地闲了下来。沁枫送赏金的家丁带回来一个不好的消息，我那主人秦吝因为爱妻汐颜的去世，已经去了玉木，遁入玉虚之门，潜心修道，了却红尘。那个家丁还说，传闻汐颜的死是因为汐颜在爱着秦吝的同时，还爱上一个光刃武士——耿。在不堪情债的折磨之下，她自绝黄泉。在我还在沁枫时候，我曾经见过耿一次。他要秦吝为他修复一把刀。那刀上沾染着斑斑血迹，刀也不再锋利，但仍然散发着一种摄人心魄的寒气，就像他本人。和秦吝永远亲切温柔不同，这个人如有玉木的冬天般的冰冷。
汐颜为什么会死，我不得而知，有人告诉我，那是因为“伤心”。
那是一个叫做若的人。
他是甄老爷的独子，今年刚好十八岁。他看我的眼神很温柔，让我想起秦吝看汐颜的样子。甄老爷全家都喜欢看我跳舞，但是只有他一个人会问我累不累。每天晚上，他都会陪着我看月亮。我问他：“心不是放在人胸膛里的吗？怎么会受伤呢？”接着我又说着，“要是人人都像我一样没心就好了。”
他却不回答，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后，仿佛自言自语道：“为什么……为什么你就不明白呢？”
我不懂他话里的意思，但我知道他不开心。他在不开心时候眉头就会皱起来。
我用手抚平他的愁眉，问他：“是我做错了什么了吗？”他摇摇头，然后便看着月亮，不说话。
我的小主人为什么不开心呢？在看了不知道多少回月亮后，我仍然想不到，于是我决定启程去找秦吝。
一个星光灿烂的夜晚，我离开了甄家。经过三个月的艰难跋涉之后，我在玉木一个角落，找到了他。秦吝老了很多，但看人的眼神还是不变的亲切温和。看见我，他并不惊讶，只是淡淡地笑。
他说：“我知道你会来的。”
我告诉了他，我和若的故事，然后问他：“究竟要怎么样我才能明白若所说的一切呢？我真的想让他开心！”
他看着我，轻轻地摇头，道：“你果然还是需要一颗心啊。”
我急切地问：“那么现在能不能帮我装上心呢？”
秦吝顿了顿，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然后对我道，“这就是你的心。”他转头看向天边，接着说道，“汐颜去的时候留下了遗言，要我无论如何都要答应，只要是你先想要，我就一定帮你把心撞伤。”他摇头叹气，“果然最了解你的是汐颜……而我，却至始至终都没有彻底了解她……”
我好奇地想将它打开看看，伸出去的手却被秦吝轻轻地拦住。
他说，“可要想好了，这心一旦装上，就注定终生与你为伴，从此人世间悲欢离合，你都要一一承受。”
他停了会，又语重心长地说，“龙儿啊，有感情并不一定就幸福！”
“放心吧，我已经决定了。”我答道，还了他一个灿烂的笑脸。
过了几个时辰之后——
仿佛有一样东西把我一直浮荡在天空的身躯猛地拽了下来，一种从来没有的感觉冲充斥在我的胸口。它又酸又涩，却略带回甘，火辣之余还隐隐作痛——恍然大悟。
一霎间，往事涌上心头，两行清泪一旦汹涌而出，便再也止不住了。秦吝静静地为我递上一方素绢，任由我尽情悲鸣。
“后悔吗？”秦吝送我上路时问。
“不后悔。”我坚定地回答。
他笑了，摸摸我的头说：“龙儿珍重。”
归心似箭。
骑的是秦吝为我准备好的上等坐骑——九色仙鹿，仍不能如我所愿般飞奔。想要见到若的念头是如此迫切。每一刻都是煎熬。若的音容笑貌在我心间荡漾，让我脸红心跳。
若，我喜欢你啊。
这将是我见到他想要说的第一句话。
【三】
红色。到处都是红色。
除了沁枫别院的枫叶，我没有看过这么铺天盖地的红。踏着红色的鞭炮碎屑，我推开甄家朱红的大门。里面分外地热闹，喜洋洋的鼓乐欢快地奏响，许许多多的人围在一起，鼓掌，笑着，闹着。一对穿着红装的璧人，正对着笑着合不拢嘴的甄老爷跪了下去。一个高亢的声音穿破所有的喧闹，在大厅中回响：二拜高堂——
风尘仆仆的我显得与这个婚宴是那么的格格不入，我感到尴尬。甄老爷发现了我，惊讶的瞪大了双眼。所有人把目光投向了我，音乐夏然而止，时间仿佛凝固。
是若。
一身红色的礼服更加衬托得他俊秀挺拔。他好看地笑着，只是那笑容越来越浅，越来越浅。
“你——回来啦。”半晌，他说。
“主人大婚，龙儿怎能不赶回来祝贺呢。”我淡淡地说。
“龙儿，这么长一段日子你去哪里了啊？”甄老爷问。
我答：“我去找秦吝了，他帮我改了一些部件，从此我可以跳的更好。”
“太好了！”甄老爷拍掌大笑：“我就知道我的舞姬不会背叛我的。”
我换上最华丽的舞服，对着镜子细细地梳理着长发。他进来了，却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转过头去，平静地给他请了个安。
我说：“公子好。”
他说：“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怎么会呢？”我说，“龙儿是永远不会背叛主人的。”
他问：“你去找秦吝，只是为了跳舞？”
我答道：“是，我想让主人幸福。”
他说：“你以为舞跳得很好就能让我幸福？”
我说：“是，龙儿永远会把这舞跳得很好。”
他叹了口气，“罢了，罢了，龙儿啊，你果然不懂。”
我仍然执着地说：“我只是想让公子幸福。”
他摇头，然后笑了：“幸好我还有她……龙儿，你看到今天的新娘子了吗？是她让我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幸福。有了她，我就知足了。”
“当然，还有你。”末了，他补一句。然后他摸摸我的头，走了。
我就那么看着他的背影直到视线模糊。
那天的婚宴空前绝后，自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看到如此奢华的宴会。我的舞姿再次让人绝倒。尽管眼睛始终被泪水盈满，可我还是不停地舞着。为了不让人看见，我飞速地旋转，于是泪水便像珍珠般飞散在空气中。
一滴，又一滴。
【四】
这一舞，便是五十年过去了。
五十年的日子如同流水般从指间流过，除了我和月亮，一切都老了。
甄家已不如从前显赫，甄老爷死后，家道便开始颓败，就连门前的两棵大树也一年不如一年枝繁叶茂。若也早不是当年那个翩翩少年，这些年我就看着他双鬓渐渐地斑白，身躯渐渐地佝偻。他的妻子在婚后三年时难产，撒手人寰，也没有为他留下子女，而他也一直没有续弦。近来黄昏的时候，常常看见若独自庭院里伫立，夕阳把他的影子拉的长长的，显得孤寂而又苍凉。
看我跳舞的人也越来越少了。这两年很少有客人再来拜访，很多时候，都是若一个人静静地看着独舞。看着看着，他便会不自觉沉沉睡去。
我知道他剩下的日子已是不多。
终于有一天，在我看月亮的时候，若对我说：“龙儿，天下没有不散的宴会，我们的缘分看来要尽了。”
他又说：“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这是谁都没有办法避免的。”
我没有答话，仍旧自顾自看看远处的天空。
他说：“有个流光门人，我将你给了他。你明天就随着他离开这里吧。”
我转过头来，对着他一笑：“只要你高兴。主人，我只希望你幸福。”
他伸出满是褶皱的手，轻轻地摸着我的头，一滴浑浊的眼泪从他的脸颊滑下。他说：“龙儿，幸好你什么都不懂。”
我走的时候，若站在门口，呆呆地望着。一阵劲风，吹起他零散的白发，几片枯黄的叶子就着风势，从地上直旋而起，越飞越高，直达天际。
我转过身，不忍再看。
“上路吧。”——流光门人毫无感情地说道，他抬手一划，一道光墙出现眼前。
我知道，穿过这光墙我就不再是若的舞娘了，若也不再是我的主人，陈年往事一一散去。
【五】
流光门人将我带到了星纪城，卖给了星纪城的一个官宦人家。
但是我在新主人家里，并不是作为舞姬的存在。我是一个傀儡，是那个叫做苏破晓的女子的傀儡。
这个流光门人在我和那女子身上分别施法上了一面魂镜，从此我就受控于她，一举一动便听从她的号令。这种就是流光独有的秘术之一——灵魂之禁。
没有人知道其实秦吝为我安上了心，当然也包括这个流光门人。有了心的我可以轻易摆脱那控制。
但是我却心甘情愿当苏破晓的傀儡。
初次见到她时让我震惊。在她的闺房里，由于门窗紧闭，虽然是白天，这房间仍然黑暗阴森。她就在房间的最阴暗处，头上罩着黑纱，面目诡异而又模糊。她用她苍白冰凉的手指轻轻地划过我的脸颊，用一种低沉嘶哑声音对我说：“叫什么？”
“汐龙儿。你可以喊我龙儿。”我答。
“龙儿？”她重复道：“好动人的名字，只不过……”她顿了顿，然后一字一句道：“从今以后，你叫苏破晓。”
她凄楚地笑道：“你就是我，我便是你，从此我们两人便是一人。”她一直重复着这句话，浅笑变为大笑，最后虚弱地倒地，甚至没有力量再站起来。
她的确很虚弱。自打出生开始，便没有出过门，没有看见过一天的阳光。因为她一出生便患上了一种怪病。不能晒太阳，不能干许多事情。最重要的是，她的头发，眉毛，乃至睫毛，都是白色的。
仿佛怪物般蜷缩在阴暗的角落里打发每一天，便是我见到她时她所过的日子。
她的母亲很早就过世了，幸好还有个深爱她的父亲。她的父亲为了她可以不惜一切代价，比如，建了一个永远只看到月亮没有太阳的的温泉客栈，当然也包括买了我。因为我有可能让她幸福。
我将倒在地上的她扶到床上，我感觉她的身体在微微发抖，她不停地喃喃自语：“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皎洁的月光从窗外洒了进来，将所有的一切都染上了一层淡青色。我看着这个在我怀里哭泣的女子，想，只要她幸福，我可以做任何事。这便是我第一天和她见面时所暗自发下的誓言。
【六】
这个流光门人的法术也可称得上奇妙，仅仅是用一面魂镜便将我和她的意志相连，她的一举一动便是我的一举一动，我能感觉到的苏破晓都能感觉到，甚至她还能看到我所看到的东西。真的是达到了二人合一的境界。
她是如此的依恋我，每天她都细心地为我梳头，簪花，穿上最美丽的衣裳，然后让我到户外走走。我的脸上常常漾出不自觉的满足的笑容，我知道，那是她在笑。她幸福，我便知足。
却不料，他出现了。
在湖畔，他着一身长衫，剑眉星目，说不出的英俊儒雅。
他看我的眼神很熟悉，有点像秦吝看汐颜，也好像若曾经看我。
而我的脸也开始不自觉地发烧。
他叫柳君绝，整个春天，我们都在一起吟诗作画，把酒言欢。柳堤上，小桥边，桃林中，处处都有我们的身影，我们是让人羡慕的一对，我能感觉得到我们身后的或者羡慕或者嫉妒的目光。
而有时候，苏破晓会喋喋不休地跟我讲着柳君绝的一切，虽然这些我都非常清楚，但是我还是很耐心地听着，对她微笑着。
讲着讲着，她会突然停下来，然后看着我，怅然道：“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你又不懂。”
我道：“我是不懂，但是你幸福，我便开心。”
她用手轻抚我的长发。柔声道：“你……你真的是幸福吗？”
我肯定地点点头。
半晌，她无语。然后她问我：“你看过烟花吗？”
我摇头。苏澜甄家从来只放鞭炮。
她道：“那是我最喜欢的东西，明晚我们就去看看。”
第二天晚上。我和柳君绝约在温泉客栈相见。
柳君绝一听我要看烟花的要求，便马上弄来了许多邀我观赏。
随着一声声尖厉的啸声，近百个烟花直冲天空，霎时间。漆黑的夜空被绚烂的焰火所照亮。这边还没有熄灭，又是一串串烟花飞了上去，此起彼伏，连绵不绝。真的很美，我竟看得发呆。
人间至景，也不过如此吧。终于，天空安静下来，地上散漫的烟花的碎屑，是这场浮华幻景剩下的唯一证明。许久，才听得柳君绝长叹一声，说道：“唉，繁华乃是过眼云烟。烟火是美，可是看了总让人惆怅。”
我却道：“即使短暂，让人看到的却是最美丽的一面，不是很好吗？”
他笑着：“这话也对，不过，我还是认为细水长流最美。”
我也笑：“罢了。柳公子，我们喝酒。”
我将酒壶提起。为他斟上一杯酒，也为自己斟酒一杯。然后，一饮而尽。
哐当——我手中的酒杯忽然滑落在地。手，无力地垂下。
“怎么了？”他急切地问。
我看着他的眼睛，痴痴地笑：“我真的是好高兴……这段日子，是我最幸福的日子……有了这段日子的回忆……我……我知足了……公子你……你会永远地记得我把……”
他将我抱住，大声地喊：“破晓姑娘，怎么了？你不要吓我啊！”
我是怎么了？我也在问自己。
手快动不了了，脚也挪不开了，身子前所未有的笨重。
是她。
我想起了昨晚我们继续的对话。
她说：“你实在应该看一次烟花的。那是人间最美的东西。”
接着她问我：“其实你是有感情的吧。”
我说：“怎么会呢？我从被做出来那天起，就注定了没有七情六欲。我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傀儡啊。”
她缓慢地摇摇头，然后问：“你原来的名字叫什么？记得你曾经说过，只是我忘了。”
我说：“汐龙儿。”
“龙儿。”她重复道：“好动人的名字。龙儿，你喜欢柳公子吧？”
我摇摇头：“当然不。你是我的主人啊。只要你幸福，我可以做任何事。”她突然紧紧地抱住我，幽幽地说：“谢谢你，龙儿，能够让我的生命能有如烟花般绽放。谢谢你，龙儿。”
……
一定是她。
用最后一点残存的意志，我挣脱了魂镜的束缚，在柳君绝惊讶的呼喊中，我发疯似地奔向苏府。
【七】
已经迟了。
当我推开她的房门时，看见的已经是她冰冷的身躯。杯子打翻在桌上，酒洒了一地。那是一种有着诡异颜色的液体，在月光的照耀下，闪烁着暗绿色的光芒。
我将她抱起来，轻轻地放在床上。她本来就很苍白的手，在失去血色以后，更是显得恐怖，于是我把她的双手放在被子里，盖好。
她死的时候，应该是快乐的吧。但愿她的来生能够比此生幸福。我这样想着。
谢谢你，龙儿。
谢谢你，龙儿。
谢谢你，谢谢你……
她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在我耳边回响。
其实，是我应该谢谢她。是她让我拥有了如此美好的一段故事。属于我们三个人的永远刻骨铭心的故事。
天，开始转凉了。
【八】
又是枫叶红的季节了。
我和秦吝相对而坐。又回到沁枫别院，这里如此平常，又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他看着我，一脸平和，“我知道我们还会见面的。龙儿，这些年过的还好吗？”
我说：“秦吝，我想打开汐颜留下的那个盒子。”
他说：“龙儿，那个盒子已经和你连在一起了，要是没有了它，你会死的。”
我摇了摇头：“我不在乎。我只想问在我死之前，能看到里面有什么吗？”
秦吝迟疑了很久，终于还是点点头。
盒子在我将死的身躯前打开——里面是一枝玄鲸之笛，笛子却突然在我触摸到它的瞬间化作一颗晶莹滚动的珠子。它随着光线的变换，折射出幽蓝的光芒。
原来汐颜……
她竟然是沧澜海上的湛蓝玄鲸啊，造化弄人。
秦吝看着我，此时我已知道了，这颗珠子其实是一滴眼泪。
是汐颜的眼泪。
窗外的红叶一片一片地飘进来了。我想起了我出生时的情景，年轻的秦吝和他美丽的妻子汐颜手挽着手，脸上笑意盈盈。
“她将是我的杰作。”秦吝说，自信满满地。
一切仿佛昨日。
【后记】
黑帝祭坛。
“伟大的黑帝啊，你救救她吧！”年迈的秦吝扑通一下跪了下来。
忽然有一个缥缈的声音传来——
“炎帝后人，你因何事到这里来？”
“救救这个傀儡，我知道你有办法，我愿意用炎帝的秘密交换……”
“哦……是吗？吼吼吼……”一阵狂笑。
“利刃傀儡也可以化成人，这炎帝看来还真的是不少秘密。既然如此，那就许她留下来永生永世守在这祭坛吧。她叫什么？”
“龙儿……哦，不，她叫破晓。”
我是龙儿也是破晓，曾经我是秦吝的杰作，如今我是黑帝的傀儡，经历了人世数般变化，最终，我是懂了，还是不懂？
———“喂，每日洗尘啊！快来人啊！”
“天天都要到这里来，烦死了。哎，这历练之道真的是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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