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我叫六号，是一名杀手。杀手组织里没有名字，也不需要名字。每个月的排行赛，我必须挑战排名在我之前的人。赢了，便能取代他们对应的号码。输了，排行榜前十名保留原有排名，而十名之外的挑战失败则要去剑冢深渊杀足一百名入魔的铸剑人。

杀手组织就是这么冷血残酷，赢了只进一步，输了则坠入深渊。铸剑人已入魔，他们唯一的执念就是铸剑，熔化，再铸剑。无数杀手有去无回，多少血肉被铸剑人扔到熔炉里炼成魔剑，亡魂无法挣脱，在深渊深处呼啸。

 

我叫六号，是一名流光。一号说:只有当我领悟了衍光，我才能赢过五号，继续向上攀登。我挑战过很多次五号，从最开始的完败到后来他只有尽全力才能打败我。但还不够，我赢不了他。一号说:没有领悟衍光的流光跟别的职业相比优势不大，拥有衍光则能够以弱胜强。

但我是寂灭六号。我问一号，怎么才能领悟衍光。他仿佛陷在回忆里，沉默了很久才告诉我:"当你爱了，伤了，愤恨上天所做一切为何时，你的天赋就会被开启。六号，我不希望你有那一天，真的会痛！"

一号说的我不懂，自我从深渊爬出来之后便很少有感情波动。我只是一个杀手，血色嵌在双眼，心中黑暗寂静，无光也无爱。

【贰】
十月刚过，六号被雇佣去暗杀砥石城城主。这次行动是六号第一次和七号合作。主上说砥石城防备森严，暗杀行动困难重重。雇主要求不低于两个人行动。为了不影响六号的行动，七号只负责提供相关情报和安排撤退。

砥石城的黑夜让人感觉干燥烦闷，乌云压城，沙尘漫天。六号隐隐觉得不安，但情报说今天晚上城主宴请贵宾，府内进入生人防备降低，容易潜入。任务失败的惩罚六号不想领会，他还是按照计划潜入城主府。

黑暗，寂静，这种感觉绝对不是情报里应该有的样子。糟糕！有埋伏！六号翻身躲过绳网，但是躲不过与此同时射出的箭雨。

该死！七号这个叛徒！六号危机时刻只能躲过要害，条件反射用右手挡住了射向胸口的那一箭。六号将月蚀换到左手，一边砍杀一边向左侧防守薄弱处冲去。他现在只能以伤换命，放弃防御拼命杀敌。六号面前每倒下一人，自己身上都会多出几道伤痕。

突出重围后，六号左拐右避，渐渐甩开了后面追上来的人，迅速躲入一间破旧的石屋。六号靠在门内，松了一口气。

该死！屋内有人！重伤让六号的感官变得迟钝。六号发现屋内的人后，挥起月蚀想杀了他。但六号失血过多，之前仅凭意志力不断逃窜。进屋后脑中紧绷的弦已经松开，他意识模糊，昏迷过去。

【叁】
"呃……嘶……"六号慢慢醒过来，意识回归身体。他赶紧撑起身子看向床边，却不小心抻到了伤口。
"你醒了呀？快喝口水，你一定口渴了。"六号看着面前穿着绿色衣服的姑娘没有动。她衣裳有些旧但是洗的很干净，衣摆处还有几个小补丁。她手里端着一杯水，想要喂给六号喝。
 

"你是谁，这里是哪里。"六号没有一点怜香惜玉，他直接翻起身用手捏住小姑娘的喉咙冷声问道，小姑娘手中的水洒了一床。
"这里……是城主府……后院。”小姑娘艰难的从喉咙里挤出这句话，她拍了拍六号的手示意他放手。
 

六号慢慢松开手，躺回床上。虽然伤口都被处理过，但是依旧疼的厉害。若这个小姑娘想要害他，昨天就已经把他交出去了。他只是提醒她，若她有害他之心，他随时可以杀了她。
 

"昨天你冲进来后便昏迷不醒，我给你简单止了血，就出门用水把血迹冲干净。然后进屋给你治疗了伤口。这后院很少有人来，你放心养伤。"小姑娘揉了揉被捏痛的脖子，慢慢说道。
 

"为什么？"六号才发现这个绿衣小姑娘身边跟了个灵宠，她是位小玲珑。
"嗯？什么？"小玲珑没听懂六号的问题，茫然的反问。
 

"为什么救我？"六号习惯了自己一个人，一个人出任务，一个人修练，一个人治伤。一号偶尔关注他，也只是因为排行榜前十名里只有一号和他是流光。他不明白为什么眼前这个小玲珑不顾自己的安危，救了如此危险的自己。
"因为我是玲珑啊，救人是我的职责。没有为什么啊。"小玲珑看起来很久没有人陪她聊天，她回到桌前重新给六号倒了杯水递给他。
 

“……”六号接过水喝完，看着面前自来熟的小玲珑有点不知所措。他不会跟别人打交道，他的世界里，要么放，要么杀。可面前这个人是他的救命恩人，不能杀。
"我叫莲语，你长得好生俊美，如果不这么冷冰冰的就好了。”莲语坐在桌前托腮看着床上靠着的六号。
 

“你想要什么？”六号想赶紧把人情还掉，他就回组织领罚。任务失败还好，可趁任务逃逸的后果太严重，他付不起，他要赶紧回总部接受惩罚。但杀手也最怕欠人情欠命，杀手不可留牵挂。错过了这个机会以后也许就见不到了，也没法还。
 

“那……你能带我离开这里吗？”莲语沉默了一会儿。“城主要将我嫁给一个坏人，我不愿，他用我母亲要挟我，我不嫁他便杀。母亲不忍拖累我，便咬舌自尽了。但还是没有改变结局，后天……后天我就要被送过去。我想离开这里。我从来没有出过府，我想去看看母亲说过的那些美丽的地方。听说雪山上有仙人，花海漂亮极了，大海里有汐族人呢。你能带我离开这里么？"莲语歪头看着六号说着从来没人倾听的话，她用祈求的目光看着六号，希望他能同意带她逃离她马上到来的命运。
 

"好，明天走。"六号点了点头，他带她离开砥石城之后就不再欠她人情了。不得不说，玲珑疗伤果然好的比丹药快多了。估计明天就不影响行动了。
"太好啦，谢谢你！你是一个好人！"莲语拍手笑到。她赶紧摇动铃铛给他加上各种状态，让他的伤口好的更快一点。

【肆】
莲语的院子在城主府的最角落，城主府大的厉害，搜查的人一直在前院和血迹消失处搜寻。莲语很聪明，血迹被冲刷到湖里。加上莲语马上要出嫁，丫鬟们怕莲语被刺激到寻死觅活，也只是过来问了句是否有刺客进入。但此地不可久留。

第二天夜里，六号带着莲语从后门逃出城主府。砥石城戒备森严，一直在搜索杀手。六号买通了空中飞艇的侍童，侍童将他们藏到了货舱，避开了侍卫的搜查。

"到了帝都，你可以离开了，两不相欠。"六号对莲语冷冷的说。
"可是…"莲语揉着衣角"我第一次出门，什么也不懂。你不能陪我么？我会做饭，会治疗。真的，我不会拖你后腿的。"莲语特别害怕六号把她扔下。"你能不能让我跟着你？你的伤还需要调理。好不好？"莲语轻轻抻着六号的衣角摇了摇。
 

"……"六号看着她拽着自己衣服的手，有些迷茫。从来没人这么和他相处过。第一次有人给他疗伤，第一次有人跟他说她简单的梦想，第一次有人跟他说谢谢，也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单纯的认为一个杀手是好人。
“……好"六号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等反应过来之后自己已经答应了。他只是需要这个玲珑帮他调理疗伤而已，一定是这样！
 

"太好啦！"莲语特别开心。"那你叫什么名字？以后我们一起走，我都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我……我没有名字。"六号第一次感觉有些窘迫。他是一个生活在黑暗当中的人，莲语像一道光，照亮了他的生活。他不想让莲语知道他一点点的曾经，哪怕是代号。他怕将莲语拽入黑暗之中，知道的越少就越安全。
 

"那……以后我叫你默言，好不好？"莲语看了看少言寡语的六号，给他起了一个很贴切的名字。
"默言？好"六号点了点头，他很喜欢这个名字。他也有名字了！
 

"那，以后我叫你默，你叫我阿莲好不好？"莲语戳戳寡言的默言，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想让默言开心起来，多说一些话。
"阿……莲？"默言有些不确定的念着。
 

"默，我们到了帝都去哪里？"莲语很开心默言叫她的名字，她开始憧憬以后的生活。
默言摇了摇头，表示他不知道。他任务失败应该回总部受罚的。但是他莫名的想和莲语去看雪看花看海。
 

"那我们去看雪吧？"莲语期待的看着默言，等着他的回答。
"……好……"

 

【伍】
莲语和默言踏上了游玩之路。默言去过很多地方，但当初只是为了完成任务，从来没有静下来看过风景。莲语说想去看什么风景，默言就带着她去看。莲语玩耍救人，默言也静静地陪着她。

他们去了玉木峰，那里白雪皑皑，云海苍苍。莲语调皮追逐猫头鹰，与村民烤火听他们讲山里的故事，默言沿路杀了一些雪狼与村民换取路费，莲语也救了一些被雪狼伤了的路人。
他们去了平海镇，那里翠竹清香，宁静祥和。莲语挖竹笋做菜给默言吃，向蝶仙和许愿树许愿，莲语让默言赶跑偷猎者，救了被猎人伤害的大熊猫。
 

他们去了汐语湾，那里天空湛蓝，海风轻抚。莲语钓鱼给默言做汤喝，默言被汐族少年拖着一起去采珊瑚送给莲语，刚好救了被海妖袭击的汐族人。
他们去了苏澜城，那里人山人海，热闹非凡。默言带着莲语去了地下拍卖场，拍卖了他们在汐语湾发现的精矿。也给莲语买了一个新的铃铛。

这段日子宁静，舒适。默言第一次觉得自己像一个普通人，可以陪莲语看风景，吃她做的饭，帮她救人。他愈发沉浸在这种日子中无法自拔，他希望永远都能这样生活下去。
“啊……”莲语惊呼一声，赶紧捂住自己的嘴。转身拽着默言的衣角。“默，你快看公告。”她小声对默言说。
 

“阿莲，我们快出城。”默言赶紧给莲语在桥头摆摊的小店买了一顶帷帽。公告从砥石城发布，城主悬赏一百万找刺杀他的杀手，生死不论。悬赏五十万找府内失踪的三小姐，活着带回。
还附了莲语的画像。
 

出城后，默言看着莲语陈述了一个事实。“阿莲，你是砥石城的三小姐。”
“城主就没拿我当女儿！”莲语激动的喊。“他杀了我母亲！啊！”她对着旁边的山疯狂的扔着她为数不多的攻击技能。
 

“乖，没事了，没事了。有我。”默言赶紧把莲语抱在怀里，摸着她的头安慰着。“我带你去看花海。那里四季如春，很漂亮。”
“……呜……”莲语揪着默言胸前的衣服像小猫一样的哭不停。
 

【陆】
平静的日子突然就被打破了，默言和莲语在星茸花海被九号拦住。默言没有想到先来的是组织上的人。九号带着一队杀手围住了默言和莲语。
九号持剑指向默言说道"六号，你任务失败不回去受罚，主上很生气。速速与我回去！"
 

"九号，让开。你打不过我。"默言丢了前段时间的温柔，仿佛一下回去了当杀手的日子。他上前一步挡在莲语身前，右手招出很久没用过的月蚀。
"六号，背叛组织的后果你知道的。七号已经死了。"九号劝六号回去，受罚好过没命。
 

"让开！"默言不想再踏入黑暗了，他贪恋莲语带给他的温暖和光明。默言不想再回深渊去。
"六号你在逼我们动手，杀！"九号见劝阻失败，起了杀心，与杀手们一同围攻六号。
 

九号在默言手下节节败退，默言挡着九号的攻击已经将其他杀手清理干净。"一号，你还不出来清理门户吗？"九号赶紧喊道。
一号不想动手，毕竟默言是他一手带出来的，相当于他的徒弟。他和默言对峙着，一号不想动手，而默言也知道自己打不过他。默言逼退九号之后停了手，看向一号。
 

"六号，跟我回去。"一号冷淡的说。
"一号，我找到了我的光，你会衍光，你懂对吧。"一瞬间默言懂了很多很多，一号肯定经历过这些。
 

一号沉默了。是的，一号是衍光寂灭双流光。九号看到一号态度有些松动，默言关注大多在一号身上。九号迅速攻向莲语，等默言看到阻止已经来不及。
"不！"默言反手杀了九号，抱住心口中剑的莲语。"阿莲，阿莲！"默悲痛欲绝，他不会衍光，他没法救莲语，他只能看着莲语血流成河，一点点失去了温度。
 

"师父，师父，你救救她！求你救救她！"默急切的看向一号，无助的喊道，他跪在地上，像小时候一样喊着一号师父。
一号挥手用出灵魂之禁将莲语禁锢并让她化作一朵莲花。"六号，我只能让她维持在濒死的状态。去找说书人吧，他游历大陆多年，熟知很多隐秘。多年前我救过他，你拿上这枚铜钱，告诉他人情已了。唉，六号，你……保重……"
 

"谢谢师父"默把莲花和铜钱小心的放在怀里。
"六号已经身死。你，千万别走我的老路。"一号看着如今的六号想起了当初的自己。当初如果有人能帮他一把，唉…也许洛儿就不会死。只是错过了使用灵魂之禁的时机，便错过了她一生。

 

【柒】
我叫莲语，我是砥石城城主的三女儿。我母亲不爱城主，她被城主抢入府。生我之后身体一直不好，又因为母亲不给他好脸色就冷落了我们母女。
 

直到有一天，砥石城需要从雁回黑商收购大量药材，黑商要求城主嫁一个女儿给他，来维系之间的合作关系。也防备砥石城出尔反尔杀人夺药。城主不想嫁给黑商自己漂亮优秀的女儿。经过忠仆提醒，才想起他还有个三女儿。
 

一道命令下来，我不愿，跑到他书房请求他收回命令。他派人抓来了我的母亲，威胁我，如果不嫁就杀了她。母亲为了让我不受制于人，咬舌自尽了。但也改变不了结果，我必须嫁，没有反抗的权利。
 

嫁期临近，我已经快绝望了。突然一个人闯入了我的生活，他给我带来了希望。他武功高强，可以从城主府精锐围攻下逃脱，他一定能带我走。于是我救了他。
在他昏迷这段时间，我特别好奇。一个比我大不了多少的男孩子怎么会养成在昏迷中还紧紧握着他的武器？什么样的生活让他在昏迷中还皱着眉头？什么样的环境让他即使昏迷也透出冷酷无情的感觉？
 

母亲说玲珑职责是治病救人，我救了他，但我还想救他的心。也许好奇是爱上一个人的开端吧。
我忍不住跟他抱怨我的身世，也许他给我一种莫名的安全感。让我可以安心的说着自己的心里话。这种感觉从见到他的第一眼就存在着。
 

他带我逃出城主府，我要帮他找回他自己。
 

【捌】
我叫默，我是一个衍光寂灭双流光。在莲语倒地的一刹那，我愤恨上天为何给了我光明又收回。我为什么只是寂灭流光，我一定要救她的这个想法开启了我的衍光天赋。我用默言的名义悬赏任务找寻说书人。在等待消息的每天，我都要用一遍灵魂之禁来维持她的生机。

阿莲，你救得了天下人，却救不了自己。你救了我的心，我要用我的一生来救你。
 

我踏遍云垂大陆，只为寻找说书人换来你的一线生机。
 

六号已经身死，世上只有默言。属于阿莲的默言。
 

你救天下苍生，我救你！
 

阿莲，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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